Tuesday 11 November 2008

給我的另一個家

在我的家族裡,每每長輩談起我們家小孩童年的趣事時,總是沒有關於我的回憶,大家大概只記得我胖嘟嘟的臉頰很好捏之類的。因為我不在這個家長大。

我的另一個家,有媽媽、伯伯、哥哥與姐姐。媽媽是我的奶媽,伯伯是媽媽的丈夫,哥哥姐姐則比我大很多。我最喜歡媽媽帶我去每日巡迴的小貨車買卡哩卡哩,最喜歡夜裡她拍著我的胸口哄我入睡,最喜歡在安靜的午後和她聽著廣播做家庭代工,最喜歡她藉著門口的陽光為我掏耳朵,最喜歡她特地為我做炸香菇。她是刻苦的客家婦女,用愛填滿了我的童年。

伯伯在戶政事務所上班,在那個沒有電腦的時代,我喜歡幫他把幾千張的戶政資料分類整理。他的興趣廣泛,他養蘭花、玩攝影、收集硯台與奇石,我記得和他去濁水溪河床搜尋可用的石頭,再拿去研磨成硯台。也記得總是坐在他的野狼機車油箱蓋上,讓他載著到處遊玩。他的口頭禪是客家話的「屁卵」,每當他罵道「屁卵」,我總是聽得出他語氣中那股又好氣又好笑的促狹感。

我記得最頑皮的小哥哥,當時他還是學生,但是已經有了一輛當年最酷炫的追風檔車,當兵的時候,他帶著雷朋式的太陽眼鏡,我認為是連報告班長裡的庹宗華都比不上的帥氣。他老是愛逗我,每次都故意放屁讓我聞,搞得我大哭。家裡當時有幾隻八哥鳥,伯伯一天到晚教鳥說:「你好!」「來坐!」可是八哥學到的,卻是某天媽媽對著又在逗我的小哥哥斥責著的客家話:「不要打她啦!」

還有當時在政大念書的哥哥,因為常常在台北,所以叫他台北哥哥。他是比小哥哥多了那麼一分知性,可是每次回家還是一樣被我當馬騎。他散發著濃濃的書卷氣,他屬龍,和我一樣額頭上有兩個突起,他說我們都有龍角。小時候我的手掌上有顆痣,忘了是他或是伯伯也在同樣地方有顆痣,小小的心靈裡,我一直認為那是家人才有的連結。

聽說我小時候很黏姐姐,姐姐約會也想跟去,要是姐姐偷偷跑出去,我發現了就會哭著要找姐姐。所以我有部分童年的記憶,是在媽媽的背上或是台北哥哥的腳踏車上,他們哄著我說要去找姐姐,實際上只是繞著繞著,讓我慢慢地忘了這回事。後來姐姐結婚時,我還是花童,她嫁給一個警察,姐夫後來似乎有從政的打算。我看著姐姐從未出嫁的小姐,一路變成要陪伴姐夫出席各種場合的政治人物之妻,感到陌生,也感到心疼。

我小時候會講客家話,現在則不行了。前兩年想重拾客家話,去考個客語認證,才發現奶媽家講的是較少數人說的海陸腔,看客家電視台也沒得練習。但是重拾客家話仍是我的一個夢,畢竟我仍會聽一點,講一點,要上手應該比較容易。只是這童年熟悉的客家話,帶給我的可能是溫馨卻又酸苦的回憶吧。

No comments:

Post a Commen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