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unday 23 September 2007

Parmigiano Reggiano

在Treviso的超市裡,Michele跟我買了Parmigiano Reggiano,他還思索著要幫我買個cheese的匏絲器。我看著那種普通的、匏蘿蔔絲用的板子,他卻自顧自地研究起另一個看起來像是玩具的匏絲器。沒兩分鐘,他露出笑容,把那個紅色帶著白邊的塑膠匏絲器放入了籃子。
我抗議:”What is this? Why can’t I just buy an ordinary one??”
他解釋:”This one is safer, you see…you put a piece of parmigiano here, squeeze it tightly, then start to roll…”他興味盎然地告訴我這東西有多安全、多好玩。
總之,那是一個外表看不到金屬的安全匏絲器,只是看起來真的像是辦家家酒的玩具。
我嘟起嘴說:”I won’t get injured, why should I buy this one….”
他換了張嚴肅的臉:”Pauline.” 叫著我的名字像是要秋後算帳一樣。
我:”Okay.” 我認輸。

這是我與他的互動模式。曾經,米果在與我跟Michele一同晚餐、聊天後,驚訝地告訴我,沒想到我在男朋友面前這麼柔順,和我平常的個性作風完全不同。他像照顧小孩一樣地照顧我,或許因為他大我八歲,也或許他有著很傳統的大男人主義。我不知道與他在一起的柔順是發自內心的自然反應,抑或是處處迎合他的制約行為,總之我發現他喜歡這樣的女人。

這段關係自始至終似乎都是這樣,我總是被動接受一切決定的那一方,不管是什麼,我都照單全收。他的熱情、他的照料、他的愛、他的幽默、他的貼心、他的溫柔、他的困惑、他的離去,他決定要開始一段遠距離的感情,也決定要結束它。我像是實驗室中的小白鼠,給了什麼刺激,就會有什麼反應,但是永遠都只能沒有選擇餘地地接受刺激。交往過程中,我甚以為樂,可能是此生還未有人能制我這個惡霸,我從頤指氣使的女王突然成了軟綿綿的小羊,竟也帶給我無上的愉悅感?後來就算是到了分手的情況下,我也幾乎沒有挽回的動作,因為他從來都不是我能掌握的,他是一匹精力充沛、埋頭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前進的野馬。

後來我花了很多時間想些很愚蠢的、唯有電影上才會看到的復合方法。例如隻身一人跑到義大利去,找份工作、待在他身邊,讓他發現,原來我們只是距離的問題。而感謝老天,我還算有點理智,最後我還是乖乖地留在了台灣。在台灣,我工作、交朋友(我愛你們,沒有想到工作也能交到知心的朋友),現在我又開始唸書。我的人生不能浪費在一個虛無的幻想上,是吧?

其實,今晨起床,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了超市裡賣著Parmigiano Reggiano,將來開始做pasta時,應該去買些來放,可是又想到那個紅色帶白邊的匏絲器,現在還躺在我彰化家裡最下面的那個抽屜。沒關係,那麼我就去買個新的吧!

Monday 17 September 2007

等待


你像海膽,
滾落了刺,
破開了殼,
現出柔軟的心。

你像海浪,
波動著、漂流不定;
又像海中三角形的石頭,
沉默著,堅持著,佇立。

面對海洋,你需要的不是時間,是信心。
一如你坐在岸邊,獨自等待,
等待海洋帶給你,另一條讓你無法忘懷的cilat.
Keep the faith, my friend.

~ 給我的朋友 Manoyo ~

ayoy! Ponso no Tao

或許在這個時候接觸蘭嶼,對我來說再好不過了。再早一點,可能我會忍不住就把蘭嶼當作我的第一個田野地。再晚一點,我就失去了出國前找回動力的機會。

蘭嶼的好,讓我不想將他當作一個研究的對象,我希望自己能單純地喜歡他,因為當你把一個東西當成研究對象去深究時,往往不免產生矛盾的情緒。

我只是愛這裡的人的單純直接,愛到想起來就忍不住笑了出來。師母如銀鈴般的天真笑聲,像是要讓周圍的空氣都跳躍旋轉。想起她把一大盤芋頭塞進給我的塑膠袋裡,一邊說:「你統統都帶回去~不要客氣喔!因為這些我們都不想吃了啦!」我一面驚訝於這麼直接的表達,卻也深深地喜歡上了這麼不加掩飾的個性。當我稱讚他兒子張傑跟她一樣親切時,她回答:「那就是因為遺傳到我啊~」當我告訴她,我在祈禱會上看到穿西裝的張牧師時,她竟然問我:「我老公很帥齁?呵呵呵呵~」電話旁邊的張牧師也歡樂得不得了,讓我不禁為這家人的自嗨程度豎起大拇指!

騎單車到東清找師母那天撲了個空,希崗菜竟然記得我,說沒兩句話就邀我一同吃飯,於是我就在希崗菜那豬圈圍繞、羊群大叫的工作室吃起了幸福的午餐,希崗菜的無厘頭、隨性以及與藝術家性格不搭調的和善、還有深為他那貪吃的小狗「黑胡椒」苦惱的樣子,加上他那把「黑胡椒」念成「黑福蕉」的有趣腔調,瞬間讓我的蘭嶼回憶爆笑度破表!

換了個心情,甚麼都不一樣了。有天下午,我午睡起來,感覺像是個氣泡從深海緩緩浮起,浮出海面後,與漫無邊際的大氣融為一體。坐在阿祥的車上,我開著窗斜倚車門吹著風,連我一向討厭的陶喆,這時都特別輕鬆悅耳。我像是要飛起來,嘴角帶著無法克制的笑,好像很久很久沒有這麼單純的快樂。

騎著單車,往青青草原的爬坡路上,我聽見自己沈重的呼吸,心臟重重地敲擊著胸口,我像發洩情緒一樣地狠狠地撐過了那個坡,想像自己以後再也不會被任何壓力擊潰。坐在青青草原的涼台上俯瞰開闊的海景,遠方船上釣魚的人竟對著岸上的我猛力揮手,我一邊揮手,一邊哭了起來,不知道是感動還是難過,只是心裡一直想著:如果生活可以一直這樣簡單就好了。

是啊,在這裡,似乎很多事情都是很簡單、很理所當然的。只要和當地人打聲招呼、點個頭微微笑,得到的,會是讓你心裡暖烘烘的加倍回應,他們的眼神中沒有猜疑與顧慮,他們帶著興味與讚賞望著你。所以我忘不了我騎單車時,與每個擦身而過的蘭嶼人相視而笑,好像我們早就已經是朋友,忘不了有人騎車在我旁邊陪我一程為我加油,忘不了帶著墨鏡的公車司機大哥按著喇叭,雙手舉起大拇指,像是要從駕駛座跳起來!這裡的老人高興起來就吟唱起詩歌,雖然我聽不懂,但是我喜歡和他們坐在涼亭裡,聽他們開心地一首接著一首地唱,感覺海洋也與他們一唱一和,訴說著豐富無比的心情與故事。

離開蘭嶼那一天,我看了「等待飛魚」。蘭嶼的夏天,青青草原上點綴著特有的白百合,我期待有一天,可以在夏季艷陽高照時再度回到蘭嶼,屆時,會有百合、飛魚與大船等待著我嗎?

Monday 3 September 2007

海洋

那一晚,我暫且撇下惱人的工作,不去想此行來到蘭嶼的目的,獨自走到海邊,坐著看海。我這才驚覺,對於海,我從未曾了解。

首先,我被深藍海洋中的一小塊光亮吸引了目光,半晌我才理解,那是月光。然而這與我想像中的月光不同,她並非均勻灑落海面,而像是偏心似的獨厚那一小塊如今散發出淡黃色光芒的海。於是我抬頭望著月亮,那是個多雲有風的夜晚,灰黑的雲朵掩映著月光,飄得飛快,我看著天空,疑惑著為什麼蘭嶼的星星跑得特別快?這也花了我好些時間,才發現,原來動的是雲,而不是星星。

於是我坐在路邊,後面的幾隻狗兒們先是咬破不知從何而來的塑膠袋,拖出了幾隻手套,或許是感到失望,轉而開始舔著我的手肘。而我還是專心地看著海、聽著海。我以為那是個思考的好時機,然而我的腦海裡卻一片空白,什麼也想不了了。我感覺一波波拍打著礁岩的海浪在跟我說些什麼,卻又不明白它傳達的意思。所以我只是坐在那裡,讓海浪聲一點一點帶走我心中的煩悶,洗去一切複雜思緒。聽了一陣子,浪潮聲依舊,而我已心靈澄淨,無邊際的海包容了我所有情緒,而它仍舊維持著原本的頻率,不間斷地拍打著岸邊。此時我感到無比安心,海洋像擁抱著蘭嶼一樣擁抱著我,像是在告訴我,不管世事如何演變,這裡永遠都有一股不變的力量存在。

島上的人或許無法理解,因為他們生長於此,與海洋相依相存,他們已經是海洋的一部分。然而對現在的我來說,海洋已不再只是海洋,它已經不再是任何表象的美可以一語論之,它的內涵,等待著我與它對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