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iday 28 October 2005

演講

今天去聽演講,剛好是近史所的一位研究員朱浤源的演講,題目是「謁水:台南縣新市鄉宗教活動的歷史淵源初探」,近史所什麼時候開始搞這種人類學的東西?這引起了我的興趣。於是我用早上兩個小時的時間,就到樓下的會議室去聽聽。

內容就不多談,但是總結就是朱浤源被狂電。不要說評論人林美容有點不太客氣地電他,連我都有點坐不住。從一開始,我就感到極度不耐煩,每次聽近史所的演講,就更讓我把人類學跟歷史學的距離拉開,因為那實在是極度不同的兩個世界。當然講者也是有問題,我不懂為什麼這樣的口才,竟然可以一天到晚上政論節目?

朱研究員想把台南新市的漢人宗教儀式與平埔族西拉雅族拉上關係,進而推論出「民族融合」的結果。可是林美容教授說得好:「當你要研究兩個文化或是兩個宗教時,應該要把雙方的背景資料都弄熟,這樣才能作研究與評論。」但是朱研究員卻把重心放在西拉雅的資料上,以至於他把很多漢人媽祖信仰的內涵,都強硬地與西拉雅的拜壺文化做連結。例如將媽祖信仰「割火」儀式裡用的香擔,誤認為是西拉雅族放祀壺的小建築,並以此作為證據,認為這是西拉雅文化的保留(結果當場就被個老外研究員康豹先生給電了)。還有很多諸如此類的問題,提不勝提。

在討論會上被其他人評論,並不是一件丟臉的事情,可是今天的會上,我感受到一陣無奈的氣氛。因為朱浤源對於研究方法,似乎十分陌生,該做的文獻閱讀都沒有做,引用的參考書目也只是為了他的結論而隨意擷取,這一點,被引用的林美容教授十分不滿意,認為他斷章取義,截出來的話,並非林美容整篇文章的用意。而且,在他的文章裡有十分強烈的意識型態,因為他的目的是要說明兩個族群的融合,所以他堅稱西拉雅族是從中國大陸東南移居到台灣的,所以與後到的漢人,其實在文化上某種程度,是有相關性的。問題是,關於南島民族的起源,至今考古學界或是語言學界都還無法真正確定,而朱浤源引用的是李壬癸的文章,而顯然,他也只是斷章取義,因為李壬癸的文章裡,寫的是「南島民族的散佈可分為幾個時期,在約X千X百年前,由亞洲大陸東南開始擴散」,結果朱浤源就將這裡,擅自解釋成,西拉雅族是從中國大陸東南方到台灣的。這點我聽了真的有點傻眼,林美容教授甚至不客氣地說:「朱教授把責任推給李壬癸,但是李壬癸說的是亞洲東南,朱教授卻在文章的一開頭,就說西拉雅族源自於中國大陸東南方。」

因為今天砲轟朱浤源的人實在太多了,甚至有研究員拿著他的稿子,逐段逐段地把錯誤挑出來,一時間,我不禁懷疑,這就是所謂的學術交流嗎?我幼小的心靈受到極大震撼,深怕哪一天,我也是在前面讓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批判的人。

後來大家因為一件事情笑了,不過是在極諷刺的情況下。因為有人覺得朱浤源的用詞有著強烈的漢民族正統意識,認為只有中華民國才是合法統治台灣的政府,其他時期,他用的詞是「荷據」、「日據」,這樣負面的辭,感覺上台灣是被非法「佔據」的,在學術中性的立場來說,應該用「荷治」、「荷領」、「日治」這樣的辭會比較好。這點我倒是沒想到,原來連日據時代這樣的辭都有負面的意思啊,我倒是上了一課。可是朱浤源顯然的,是不願意上這一課。他接下來的發言,讓我瞠目結舌,他大致上的意思是說:「每個人都有一些堅持,我的堅持就是中華民國就是正統,而中研院屬於中華民國政府,我們是政府機關,所以要以『官方』的角度做研究,對我來說,荷蘭、日本都是佔據台灣,所以用這樣的辭沒有什麼不妥。」然後,大家就笑了,一邊搖頭,一邊笑了。

因此,他的「官方」研究,造就了他今天這一篇拼拼湊湊,幾乎沒有學術價值的文章,文獻只是他操弄的工具,完全是為了他的大中華民族思想服務(實際上不就是大漢民族嗎?)我很驚訝,我以為身為一個學者,固然有自己的政治立場,卻也應該有自己的學術操守與尊嚴,為什麼這樣完全不符合嚴謹學術研究的言論,會出自於一位中央研究院的研究員嘴裡呢?我相信任何一位有為的知識分子,都不願意讓自己的學術成果蒙上陰影,但是今天我發現,政治的確是蒙蔽了很多人的眼睛。

Ps. 結果我在會上看到一個很像林瑋嬪的人 (可是我不確定,她好像換了髮型?),嚇得我背脊發麻,我早該想到,講媽祖信仰,她怎麼會不來呢? 我這個笨蛋。聽說如果小獅子從小跟一隻大狗在一起,體型漸漸地從比狗小,變成比狗大很多,這隻獅子還是會延續小時候對狗的敬畏,儘管客觀條件上,他應該已經不用怕狗了。我當然不是說我是獅子,瑋嬪是狗啦,嗚嗚,我不敢,可是我實在找不出原因為什麼現在我還怕她,只能說,可能是文化人類學跟經典民族誌的陰影還籠罩在我心裡,還有當初我跟她說我要出國,她狠狠地潑了我冷水的關係,讓我一直對她很敬畏 (雖然她在謝師宴上豪氣干雲的樣子讓我覺得很可愛)。後來,演講一結束,我馬上腳底抹油溜走了…我知道我真的很孬種,可是我真的很害怕啊 ~~>_<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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