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turday 2 May 2009

Anjing saya sudah mati

我才剛看完電影,走出戲院接到一封訊息:’kamu tahu anjingmu sudah mati?’我頭皮發麻,訊息的內容是:「你知道你的狗死了嗎?」傳訊息的是成天開玩笑亂講話的大叔,我第一次這麼希望他又在開無聊的玩笑了。

那是一隻自來狗,顧名思義就是自己來的狗。他是隻褐色的雜種狗,老是皺著眉頭,像是拉布拉多那樣的苦命相。常常,我們聊天時,他就趴在旁邊睡覺。他很臭,幫他洗過很多次澡也沒有用,每次我總是一邊摸他一邊罵他,然後趕快去洗手。不管我去哪裡,他總是跟著我,跟阿跟的,直到我到了mamak檔吃飯,他才離開。我常常想,馬來西亞的狗一定有種自覺,知道自己在回教徒的眼裡不受歡迎,所以儘管我吃著東西,他也不願意在mamak檔停留。所以我開始外帶,讓他有機會吃到我吃剩的雞腿骨。前陣子,他跛著腳出現了,我們才發現他的一隻後腿被咬破了好幾個洞,似乎連肉都被咬掉了。他不但跛腳,連要抬起後腳來抓癢都沒力,看他想抓又抓不到癢處的樣子,實在是很好笑,我就幫他抓臉,抓完之後,我的鄰居說:「我的臉也很癢,你也來幫我抓一抓」。鄰居告訴我,要去藥房買一種叫做「六九三」的藥。所以我每天早晚都要抓他來擦藥,每次一擦完他就去舔,舔到整個頭都沾上了白色的粉,我一邊補擦一邊罵他,最後乾脆不管他,沒想到他的傷也還是漸漸好了。然後,他們就說,那是我的狗。有時候,到了晚上,聊天大隊就位時,會傳簡訊給我,說:「快點下來,你的狗狗在找你喔。」

「我的狗」,但是我又為他做了什麼呢?他沒有狗牌,只是一隻固定在附近活動的流浪狗。前幾天,捉狗大隊的人來了,捉住他,當場從他頭頂近距離用槍射殺了他。聽說很多人在遠處圍觀。今天我的鄰居們提起也是萬分惋惜,他們說,他很乖,不亂大小便、不吠、不咬人,總是在腳車店老闆的車底下或門前睡覺。他們說,他們幫他戴了好幾次狗牌,卻一再地被人偷偷拿掉,而沒有狗牌的狗是會被抓的。可是他們也不知道現在的捉狗大隊竟然會當場殺狗。

其實,狗死了跟人死了,有些異曲同工之妙。人們總是在一個人死後,便開始回憶起這人生前的種種。同樣地,我們也聊起這隻沒有名字的狗,說他怎樣的乖,不像另外一隻「沒有人緣」的狗。說他其實有時候也很好鬥,不是兇附近的貓,就是特地跑到某一隻被綁住的大麥町前面去挑釁。記得他受傷時,我看著他的傷口而難過,我的朋友說:「現在唯一的安慰,就是想像跟他打架的那隻狗比他更慘。」有時候,阿Q精神是必要的,唯有這樣,人生許多無法接受的事實最終才能被接受。死去的人會投胎轉世,死去的狗也是一樣的。一群思想傳統的叔叔所能想出來的安慰我的話,不外乎是「至少他很快地就走了」、 「他會投胎變成好命狗的」。

我摸著我房東養在家裡的那隻好命狗,他剛洗過澡,身上還香香的。他的白褐相間的狗毛甚至發出了柔順的光澤,我摸著他乾淨得不可思議的短毛,才掉下了為苦命狗流下的唯一一滴眼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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